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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上午第二节课是化学课,时一翻遍了书包和抽屉都没找到化学课本,翻来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刚把书借给尤翘楚,她还没还给时一,时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课要用。她上楼走到尤翘楚班级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哄闹的班级课间,托靠近门口座位的同学帮忙传话叫尤翘楚出来。

    “尤翘楚,有人找。”那人随意朝里大喊了一声。

    尤翘楚本还在和后头的男生打闹,听到喊话先是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然后才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找她的人,发现是时一,才有所反应,立马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时一的化学课本走到门口给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来拿课本的啊。”时一没好气地说。

    尤翘楚兀自尴尬地傻笑了两声,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给你送过去了,你一会化学课?”

    “对啊,我刚还找了会,以为被我丢哪去了,这才记起来,就冲上来找你了。”时一歪头略过尤翘楚朝里大致搜寻了一遍,“怎么没见韵之。”

    “她啊,刚上厕所了。”

    何佑禹下楼路过尤翘楚的班级时,看到站在她班级门口的时一抱着本书正跟她交谈什么,他也不假思索地顺势走近插上话来套近乎:“呀,时一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何佑禹还没彻底走到她们身边,尤翘楚正好面对着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见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干嘛!”

    他只是挑眉装酷,笑意不明。

    时一转身看到来人,先是一时语塞,却也友好的回应了句:“学长。”当是尽上下级关系的礼貌。

    她所处的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时一所自认为的关系中,她和何佑禹并不算多么亲近,中间的关联多半靠总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翘楚维系着,才能还算不错的隔三差五的照面、互动。尤翘楚总是一口一个何佑禹的叫,直讳他的全名,但给时一的感觉是虽表面不融洽的隔阂,但底子里的关系是相互无所顾忌的好。可时一不一样,她和何佑禹相较尤翘楚和他还是隔着层不捅破的膜,在学校,何佑禹大她一级,彼此也没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称呼,除了一句学长,她想不出其他比较适中的叫法。

    何佑禹让她别见外,她却怕是别扭,他也就无所谓一个称呼方式了。

    时一知道,若是尤翘楚听了她的心里话,顿是立马跳脚三尺高,急于撇清而嚷嚷着:“我呸!鬼才跟他关系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纯然无害的讨好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

    “我说你怎么在这?”尤翘楚一声绵长的叹息,“何佑禹,我发现跟你说话是真累。”满是丧气的不耐。

    “上厕所呗,正好路过,看见时一在你班门口,就顺道打声招呼以示友好。”

    尤翘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神经病吧你,你那层楼又不是没男厕,还特意跑到楼下,竟在时一面前装热情,图谋不轨什么啊!”说罢还加了个白眼。

    “骗你干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层楼的男厕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在坑里释放毒气,熏得我刚走到门口就退出来了。”何佑禹一副我话搁这了,信不信由你的无赖。

    尤翘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说的这样,但她总觉还暗含着令一层别有深意。

    廖韵之从厕所回来,他们三人挡着门口,基本占据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韵之要进去,里面的同学要出来,只留给他们半个身形的宽度,迈开半个步子,怎么侧身偏进去都不对,犹豫着怎么开口。

    “你们三个让让,挡道了。”廖韵之先开口,实在是无可奈何。

    尤翘楚跟何佑禹说起话来还来劲了,旁若无人。

    廖韵之本来想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位置上补课堂笔记的:“翘楚,你笔记借我下。”

    “嗯,拿去吧,就在桌上。”尤翘楚对廖韵之挥了下手表示随意,他们识趣的往旁边退了退,不再据着门口说事,尤翘楚显然并不准备放过何佑禹,余光轻蔑的上下扫视了一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天两头在我班级附近晃悠,我见你从我教室窗边路过的次数可不少。诶!韵之,你先别走,你说是不是?何佑禹自以为不经意的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廖韵之刚走两步听到这又好奇地折了回来,正巧尤翘楚又拉她来做人证:“还有这事?”可显然是她并没太注意过。

    “你没见过?上次我还提醒你看窗外有个傻缺路过来着,你不记得了?”尤翘楚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证竟然失忆了!

    “额......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吧。”廖韵之尴尬的试图挽回点什么好强撑着尤翘楚的气势,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起码表面上得帮尤翘楚打圆场。

    “小样,你还挺关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阵红,后硬着头皮忽视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难为情,反倒一脸嘚瑟样。

    “我呸!别自恃清高了。”尤翘楚不屑地说,又一转语调,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点化者开导何佑禹,立着实打实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上我班里的哪个姑娘就直说,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从我班的窗前飘来飘去我看着烦。”到底最后才是重点。

    “我高兴,你管我!”何佑禹瞪着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帮我罩着点。”何佑禹转念一想,又服软了下来。

    “好说,好说。”尤翘楚阔气的摆摆手,语意停顿,“不过……让我帮你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何佑禹靠着墙,有的是闲情逸致和尤翘楚谈条件。

    尤翘楚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吧,你每天变着样给我送零食,就学校小卖部里的,怎样?不难吧。”尤翘楚一点都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何佑禹给她送吃的,就是间接性给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偿失。

    “你高兴就好。”何佑禹只是笑。

    时一和廖韵之基本插不上话,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她们觉得剧情的走向并不应该如此。

    尤翘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则是顺水推舟。

    她怎么就没想过其它可能性呢?

    上课铃正好打响,各自散去回班上课。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林越从小卖部买了两包薯片回班,刚打开就被附近同学接连不断伸上前的手瓜分干净,稍远点的,但凡能听到零食拆袋的声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扑上前去。

    时一目睹了江则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围的惨状,她没想去分一羹,起身准备下楼去饮水机打水喝。

    林越从中艰难的抽离出来,把两大包薯片留给他们,紧接着自己也拿着空水瓶下楼盛水。

    他们前后脚,相距十来步的步幅,时一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后面跟着林越,以至于当她拿着打开的空水瓶等水流把它装满的时候,林越来到她的身边,一块站在饮水机前静静的举着水杯对着出水口时,时一下意识地紧张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紧张得不知道作为同班同学该不该说些什么总好过无视,两个认识的人无声的并排接着水,这气氛很怪异,但她作罢了,就这样保持着接水的动作静默无言,时间渗进水流,一点一滴填满空瓶子。

    时一先装满水杯,正拧着盖准备先离开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时一。”他从兜里掏出两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时一,摊开,“留给你的。”

    时一对当下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几秒内脑中自问了无数遍下一步该干嘛,伸手接过,还是婉言谢绝。

    “那些人太疯狂了,太显眼的零食在班上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馋去小卖部买了点,但我想着留给你一些。”林越的手并没收回去,零食还摊在掌心对着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时一犹豫了两秒,接了过来,揣进兜里,说了声谢谢。

    她突然有种私藏着林越的好的窃喜感,收入囊中,谁也夺不走的满足感。

    “你玩游戏吗?”林越试探性地问一句。

    “什么游戏?”

    “英雄联盟……差不多这类的。”

    “我很早以前还会玩些小游戏打发时间,但英雄联盟这类对我来说的大型游戏,没接触过,不过我知道你们男生基本都有在玩这款游戏,略有耳闻。”

    “恩,算是吧。”林越说,“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话,跟我说,我带你。”

    “等期中考结束后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时一点头答应了,她何尝不想顺着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乐趣进而转为某种共同的话题而了解。

    林越无端的问话并非凭空产生,上次中午在足球部里蹭空调冷气休息的时候,尤翘楚和何佑禹已经在里头呆了有一会,他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火热地讨论着这款游戏,虽中间尤翘楚会调侃何佑禹几句,但总体上却是相较平日里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平静。

    玩英雄联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认识的女生中真正对其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他见过为追求某个男生而刻意接触这款游戏以拉近距离为目的的女生,一段时间内兢兢业业的一局接一局的游戏,锻炼熟练度、提高等级,却以玩不上手退了场另辟蹊径。他也碰到过游戏白痴女友被游戏大神男友万般保护,秀满全场。

    尤翘楚作为女性玩家,是不多见的痴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练,上手快,英雄角色涉猎面广,是个配合极佳的队友。

    林越是在那时从尤翘楚和何佑禹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她也玩,竟玩的还不错。

    尤翘楚的游戏时段主要集中在周六晚上,而何佑禹的游戏时段比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约熟人上线打两三盘,心情好也打游戏,状态差也打游戏,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长一顿时间搁置过游戏没上线,来来回回,可总也没舍弃过它。

    何佑禹某次周六晚上线无意间发现尤翘楚竟也在线,就兴高采烈地点开她的对话框,发去消息:“想不到你也号这口,怎么早不和我说啊!”有种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壮,竟还是个女的!手机按键上打字的手都透着鼓激动。

    “我玩不玩告诉你干嘛,老娘现在没空理你。”尤翘楚正在兴头上,双手离不开鼠标和键盘,手机消息提示灯闪闪烁烁,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复活,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盘一起啊!”何佑禹没理她怎么说。

    尤翘楚后面也懒得搭理他,最起码在这局结束前。

    何佑禹就静静的在线上等尤翘楚游戏结束,却等来的是尤翘楚的咆哮,她输了,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消息气泡,抱怨队友渣、送人头、态度消极、还内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总能碰到一两个智障,明明说好等团还自己冲上去,说好撤退还回头补一击。很好!结果我方团灭,对方一路无阻地带小兵推倒我们水晶。”

    何佑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尤翘楚的咬牙切齿,特别集中体现在“很好”二字上。

    “来来来,我带飞,躺赢。”何佑禹意在收拢民心。

    收到的却是尤翘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带不带得动啊!”

    尤翘楚最后还是松了嘴,答应和何佑禹组个队试试水,探探实力。他们开着语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顺风顺水的,后面接连玩的两三把都赢了,何佑禹嘚瑟到起飞:“我的技术还不错吧。”他等着尤翘楚夸他几句。

    “还行吧,不坑就是了。”尤翘楚只是平平的评价了这么一句算是认可了他的游戏水平。

    “尤翘楚,你夸我一句会死?”

    “你不嘚瑟会死?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何佑禹气不打一处来,不夸就算了,反而还讨骂,他鼓着腮帮子,不计较。

    可他不能无视尤翘楚的话,说他不成熟?不稳重?

    后来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上线同尤翘楚开语音打游戏,尤翘楚平时对他的爱搭不理,在游戏里摒弃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队友。即使前一天相互还拌着嘴,何佑禹软硬兼施都拿尤翘楚没办法,愣是连发十几条的消息都不带尤翘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争执尤翘楚嫌烦了还会回一个“滚”字打发他,后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翘楚这头倔驴怎么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没有什么事是一场赢了的游戏所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场。

    虽也不至于百战百胜,但好歹胜率还算可观。

    何佑禹契而不舍的连发好几条变相求和的话都遭到尤翘楚的冷眼相待,最后是一句“玩不玩游戏?”才破开了一条与冷战事件本身根本不搭边的突破口。

    “上线。”手机就在咫尺处,尤翘楚幸灾乐祸的享受何佑禹“求饶”的姿态,端着“错不在我”的架子,可总还是没能在这句话前绷住,何佑禹在等着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点架子,体现在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这么一句认可的话。何佑禹后来总结过经验,讨好的话要说,还不能敷衍,得连发十几条起底的消息才行,不然在尤翘楚那显得不够诚恳,最后再扯上游戏来垫背,不出十分钟,就能得到尤翘楚叫他上线的消息,他知道,尤翘楚明明刷着手机偷乐,还死命捍卫毫无用处的矜持,她装,他陪。

    何佑禹有时候自己也不禁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他妈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何佑禹一边抱怨尤翘楚真难伺候,一边却又一次接一次的屡试不爽。

    但不是每次无缘无故的争执,都能在当晚或隔天的一句“玩游戏吗?”打消了。作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对于尤翘楚来说首先得端正学习态度,她也并非打游戏成瘾不能自控,上学的天数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并不少,过后再洗澡“净化”身心,然后整些有的没的,捣腾到差不多的时间后乖乖地按时上床睡觉,她惜时,对于睡眠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后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所以有时尤翘楚周一就和何佑禹怼上,要死皮赖脸和他抗争一周才能在周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饶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衅尤翘楚的也是他。

    尤翘楚有一次忍不住了,当面大声质问他:“何佑禹,你没病吧?”

    “怎么了?”何佑禹饶有兴致地听她把话说完。

    “不惹我会死?”

    “不戏弄你我心里痒痒,难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在尤翘楚那看来真他妈欠揍。

    “受虐找打?”尤翘楚恨他恨得牙痒痒,就光凭这一副不时在她面前晃荡的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遭人厌。

    “是。”

    何佑禹后来是这么劝慰自己的,无论尤翘楚怎么恶语相向,只有顺着她的话回答,才有报复得逞的快感,他照单全收,她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反驳的无措,又是他变相的乐趣所在。

    “你神经病啊!”尤翘楚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对于何佑禹来说司空见惯的话,打在他被尤翘楚日复一日磨砺得越发皮糙肉厚的脸上,不痛不痒。

    尤翘楚心里得承认的是,和何佑禹开语音打游戏,挺有意思的,最起码不冷场。何佑禹总会扯些最近网上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里、年段、学校的见闻趣事分享给她听,她不一定会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挂在他说了什么内容上,但她喜欢这种随时有人在她旁边唠嗑些没有营养含量的话,何佑禹没要求她句句都有回应,甚至在尤翘楚板着一张苦瓜脸,听着他自以为搞笑的冷笑话并对着耳麦笑得夸张到直不起腰来时,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连线通话的是个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顾好游戏,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连同着指挥,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游戏界面,双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键。

    但有一点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翘楚从没接过何佑禹的电话骚扰。她可以接受游戏语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电话聊,管他要说些什么,他打来,她挂掉,他再打来,她再挂掉,他契而不舍的打,她契而不舍的拒接。

    “什么事不能QQ聊?”尤翘楚不耐了。

    然而尤翘楚话虽如此,可实际情况是,何佑禹一条连一条没完没了的消息气泡,她都不带一句鸟他一下的,简单回一两句意思下,可谓是敷衍的十分明显。

    所以何佑禹喜欢和她打游戏,并肩作战,无关输赢。耳机里传来的声息总好过对话框里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欢刻意惹怒她,尤翘楚才会触底反弹,话里带着“生气”。

    但即使这么看似不友好的关系,却能一直死磕着,尤翘楚也并没真心和何佑禹闹掰过。

    何佑禹远比她好哄,难得有那么一两次尤翘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祈求原谅谢罪,只要稍放软些语气,三言两语,他就俯首称臣、不计前嫌,被打发得服服帖帖。

    时一曾对于他们的关系疑惑过,明明两人彼此也才认识半个学期,却有向着一辈子方向发展的冤家架势。

    尤翘楚抵死不承认,对于时一口中的“一辈子”三个字。

    她说“一辈子”太慎重了,安在他们身上不合适。

    时一也没细究,一闪而过的念头毫无章句细节可探究,可有时候这些不究其因的点,连成串,蛛丝马迹都可循。

    时一当时没想过喜欢,她只是纯粹的觉得他们小打小闹,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这样也挺好的。

    林越问尤翘楚:“时一玩吗?”

    尤翘楚说:“她啊,一般是拒绝游戏的。”

    尤翘楚没说出的后半句是,在时一的选项内,林越从没被其列入一般情况。

    她是拒绝游戏的,但她不善于拒绝喜欢的人。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肝、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小,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赤裸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QQ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KFC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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