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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叶承彦再次拒绝了她。这次她真切地听清楚了叶承彦隔着手机字句清晰的从嘴里吐纳出:“抱歉。”

    毫无波澜的歉意。

    挂断电话后,廖韵之由无声的抽泣转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顾脸面,撕心裂肺。

    尤翘楚说真的很佩服廖韵之的毅力,不顾脸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换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坚持至今。

    廖韵之是真的喜欢叶承彦。

    她给她们的解释是没遇到对眼的人,暂时先不换目标,可是事实就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任何人都比不过叶承彦,谁都没有他好。

    之前在喜欢的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维护彼此情谊的女生,却恰恰是最愿意为爱涉险的人。

    廖韵之心如死灰。

    但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复燃。

    尤翘楚看不下去,训斥说:“喜欢到入骨就是他妈的倒贴!”

    暑假那次尤翘楚的邀约,廖韵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内嘴里紧咬着吸管,单手支撑着下巴,隔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室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时一持着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韵之的唇边,暗示她该将视线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韵之配合地张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怀鬼胎。”时一说,说完后她后悔了,惊觉说错了话,自己开的玩笑一点都不恰当,她是怕廖韵之又因叶承彦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现在已经不仅是鬼胎这么简单了,简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没走到眼前。”尤翘楚插嘴,结果被时一的一记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阵毫不掩饰的笑。

    “我只是觉得周边变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学业繁重,她们已很久没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翘楚朝玻璃墙外的方向扬了扬头,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变化。

    时一和廖韵之耐心聆听着她的讲解,眼珠随着她的指尖转动。最后落在了不远处正侧身站立在街道旁打着电话的少年身上,他不时探身向前往左右两旁的街道张望。

    廖韵之下意识的躲闪,将视线收回,搅动着面前的饮品,低头不作声的喝着。

    “他怎么在这?”尤翘楚和时一显然是慢了半拍,对视一眼后,把目光转向廖韵之,一同问出彼此的疑惑。

    廖韵之有点无语,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换作以前她们大可保证这份机缘巧合下隐藏着廖韵之蓄谋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韵之对她们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时一摇头叹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没相克就不错了,还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干嘛去了。”尤翘楚愤恨不平。

    “恐怕与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们定会悉心照顾廖韵之的情绪,说些委婉的话安慰她,可就算处处绕道避开现实,她也仍旧次次被现实扇了响亮的耳光。

    所以,她们也就不再避讳,直抒胸臆,总比间接性伤害来的强。

    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廖韵之不顾身旁的争论,望着玻璃外同行的一对男女,难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头是担心隔着一整面的玻璃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过后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内的动静,此举无疑是自己的多虑,才敢再次把头扭向他站立之处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丽的少女迎面走来,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们走吧。”廖韵之斜跨搁置一旁的包,起身欲离开。

    “可是这么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尤翘楚是在替廖韵之尴尬,她自己其实倒是无所谓,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总好过坐在这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等着他们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几句,等他们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还会不时在空中交汇。这样就不尴尬吗?”廖韵之显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这么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这也呆的够久了。”廖韵之一边朝门口的柜台走去,一边掏着包里的钱。

    “也许你说的没错,韵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翘楚用手遮掩着嘴,靠近时一,跟在廖韵之身后小声说道。

    结账,转身,朝门口走去。每一个举动都刻不容缓,带着假意的淡然。

    廖韵之从内而外推开右边的玻璃门,而此刻叶承彦正握着左边的门把欲从外向内推开。

    两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进行下一个动作。

    到底还是难逃一面。

    廖韵之内心沮丧,嘴角还是在叶承彦叫住自己的名字时微扬,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其实哪是那么夸张的事,也不过是一个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韵之对叶承彦倾注的所有欢喜都像是昨日重现。

    这种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应景,无任何多余词缀。

    停顿了几秒,礼貌性地朝叶承彦身旁的女生简单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推门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头顶晴空万里,却无法驱散廖韵之心中那片风雨欲来前,令人压抑的乌云。

    29

    廖韵之突然发了一条动态。

    “突然想起一句话,我不会一辈子爱你的。你要相信,这句话的可信度为八成,还有两成是挣扎,徘徊,不甘心???。”

    时一在底下评论:“我把八成的爱留给你,两成的挣扎、徘徊、不甘往肚里咽。”

    尤翘楚不明所以的回复一个符号:“?”

    廖韵之半小时后把这条动态删了。

    是尤翘楚按耐不住先在三人群里冒泡。

    “叶承彦怎么了?”尤翘楚嗅到了一丝异样的端倪。

    两分钟后,廖韵之回:“分手了。”

    紧接着补充一句:“我提的。”

    然后时一和尤翘楚各自在聊天界面前错愕了好几秒,缓不过神的是因为后半句。

    她们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提起叶承彦了,时一也没太过问,尤翘楚更是没空过问。

    廖韵之想说的话太多,故事里的每一件小事,小事中的每一个细节,更细致于叶承彦说话时的神态和词句间的情绪变调,都成为她印刻于心的反复揣摩,千丝心绪繁杂纷乱,随意抓起一头来讲,都是缠乱成麻的团。

    但廖韵之只是神色淡然的输入对话框:“最后他伸出手想抱抱我,我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没有回应,他向前走了几步,我就往后退了几步,他执着得靠过来轻轻抱一下,随后我扭头就走,他说这么果断吗,头也不回,我就走得更快。”

    此前是有多么拼命想要靠近,当下就有多么固执想要逃离。

    尤翘楚不信,廖韵之有多喜欢叶承彦她是知道的,就算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她也不相信廖韵之是主动解除关系的那一方,她看不进廖韵之噼里啪啦敲出来的一个个迟钝的文字,她直接拨出一通语音通话。

    刚一接通,尤翘楚才说出一个“你”字,廖韵之已是无法克制的泣不成声,容不得尤翘楚试探性地说完一句完整安慰的话,她竭力抑制生理上的悲戚起伏,却只是徒劳的把控成断断续续收不拢的哽咽。

    时一和尤翘楚都不再说话,静默得任由另一端的宣泄,她们什么都没问。

    时一在校社团活动日,高一下快结束的后半学期,加入了播音部。

    廖韵之好奇她怎么突然选择了,时一倒还算认真的思索后回答:“就挺感兴趣的。”

    当然这只是答案其中的一部分,而廖韵之要问的是另一部分。

    “你填资料表的时候一定是想着林越的。”廖韵之笃定。

    廖韵之和叶承彦分手后,一切如常,比当初的求而不得后更为释然,最起码,表面上是。

    时一点点头,又摇摇头。

    除了高三年段仍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中,高一高二的学生闲散而欢乐。

    陈桠楠不意外的固守阵地,自始至终不受楼道里、操场上的嬉笑欢腾所分散一丝注意力,她就那么粘在座位上一科接一科的刷着题。

    时一在操场上大致逛了会,每个社团在篮球场上都占有一个固定的摊位宣传,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四点的时候在阶梯教学厅还有社团表演,尤翘楚本想拉着她去,时一想想算了吧,就选择先回班,她上楼的时候正好碰见班主任下楼,然后在班级所在楼层的楼梯口拐角处相遇,他拿着薄薄的几页纸装订好的小册子。

    “时一啊,一会这文理分科信息表传下去,让每个同学都核对清楚个人信息,确认无误后在最后一栏签名,放学前放我办公桌上。”

    “哦,好。”时一乖巧地接过。

    她一边往班里走,一边随手翻阅班级同学的文理填报意向。

    其实大多数的决定都是意料之内的选择,理科的名单整整排了两页纸,文科也才只是半页多。林越报了理科,宋因冉报了理科,陈桠楠报了理科……这些都没什么好意外的,直至她的视线在文理名单分界线处凝固、呆滞,江则排在选文名单的第一个,理科名单截止的后一位。

    “江则,文”

    时一脑中“嗡”的一声,乱作一团,难免不令她联想到文理志愿表那天江则所说的话,但她隐藏了自己可有可无的好奇,在将文理分科信息表传到江则面前时,也只是神色如常地递上准备好的黑色水笔,静候在旁。

    时一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着陈桠楠,又干巴巴地等着每一个回班的同学确认签名。

    她始终翻在印有林越信息的那一页,失神地看着这两个组合而成的字良久,似要穿透。

    江则坐在原位,在教室另一头注视着时一凝滞的背影。

    直至窗外突然传来一致的口号声,才打破这份互不相干的静默和谐。

    是高考临近前的动员,高一和高二同学组成一团在教学楼下整齐划一的呼喊着口号为高三生助力,学长学姐一致趴在楼层窗栏上向外探头以同等热情的欢呼回应着学弟学妹们的用心。

    时一被鼓舞人心的振奋拉回当下,也不由好奇的挪动脚步往窗边走。

    楼下热烈激昂的加油助威后大家围成一圈,中间空出一大块场地留足活跃空间表演。

    林越站在外围人群里,仰着头,朝着班级所在的窗栏处高举着手挥动,又生怕那儿的人没留意到,又加大了摆动的幅度。

    下午五点的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落在白净的短袖校服上衣。

    时一在楼层上,缓缓从墙边露出右手略有羞涩的微微晃动,渐渐舒展的笑,都朝向他。

    林越看到时一的回应,像个得意的孩子,又忽地脱离人群向她的方向加速奔来,在教学楼口消失。

    时一仍站在那,看着无比闹腾的人群,内心隐隐期待,她在心里默读着秒数,1、2、3、4、5……66、67。

    她听到楼道口由远及近,渐渐放慢的脚步落地声,实实在在又踏得她心慌无比,最后在班级后门口止住,彻底无声。

    “时一。”林越在时一身后隔着一整块板报的距离。

    林越最近很喜欢喊时一的名字,一遍遍的喊,却大多情况都没什么事,只是临时起意,就好像事先并没什么实质性的理由,喊完才后知后觉该说些什么好,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却总是时不时的不受控脱口而出。

    他每每喊时一名字,越发觉得她的名字熨帖温心,而时一总是茫然的转向他,满脸堆着问号。

    “没什么,”他声如蚊呐,稍稍别开了眼,似有罪证不敢正视,“就只是……只是想叫叫你。”

    林越无论何时喊时一,哪怕次次如此毫无厘头,她总会不厌其烦的回应他,她一直在那,就那么在那。

    时一背着光转向他。

    林越挠挠头,偶有少年的局促:“我还以为你在哪呢,在操场找了一圈。”

    “我刚回班不久,逛完社团的摊点,就没去看社团表演了。”

    “我刚去玩了些小游戏,想着应该拉上你一起的,但你既然想呆在班上,那就一块儿呆着哪也不去了。”

    你站在那,我们就哪也不去了。

    林越说得很自然,是时一不断延伸的想象让她脸上微微泛红,林越没觉察出来。

    江则站在时一身边,包括刚才,他们彼此招手,他都显得多余。

    他唯一比林越看得真切、了然的,是时一悄悄红透了的耳根。

    林越从课桌抽屉拿出习题册,还特意挑了本语文的,卷着笔袋离座,走到时一身后空着的位置坐下,哗啦啦地翻着页面。

    “今天李女士布置的作业是第几页来着?”

    “八十九页的期末测试卷一。”时一边说边转身把文理分科信息表递给他。

    林越在时一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其实已经翻到了那一页,他明知故问,偏要找些有的没的刷存在。

    他什么时候这么无聊了?他内心暗骂了句幼稚。

    不过他是真没记作业的习惯,全凭印象,时一是知道的。

    林越只是大致看了眼面前的表格,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正准备落笔,就见前面的人身躯突然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倏地转身,在他刚写完一个横的笔画,试探性地问一句:“你……确认清楚了吗?”

    林越木讷的点了下头。

    时一疑惑的把信息表摆向她的方向,再次确认一遍,嘴里低声流畅地背诵着一串数字:“你手机尾号好像是63不是68吧。”

    对于林越刚刚的肯定,时一显些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林越又定睛细看了一遍,手机号码那栏的确打印错了:“是63。”

    “你把错误的手机号划掉吧,然后把正确的写在下面,插缝写小点应该还是可以看得清楚的。”

    林越拿起黑色水笔,笔尖在即将触及纸面的上方处突然停顿,想了想又搁下,时一看着他拿起、放下,本想他修改完就收走,却不见他有下笔的意思。

    目光从纸面上离开,稍稍抬眼就正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我字太大,写小不好看,你帮我写吧。”林越把自己的笔交到时一手里,还帮她摆正信息表,十分在理的模样。

    时一犹豫了一下,就握着林越的笔,笔杆上残留着他掌心的湿濡,低头认真而顺畅的帮他修改好错误的手机号。

    时一写的每一个数字,都能一点点勾起他嘴角的弧度,不是那种一一对照的生涩,是熟记于心的自信。

    在他敏锐的捕捉到时一几近无声的说话气息里竟是自己排列组合而成的手机号的那一刻,他眼里流动着的是明亮愉悦的色彩。

    “好了,应该没问题了,”时一收笔,盖好冷落在旁的笔帽,“要不你再看看?”

    “时一,”林越又再次喊了声她的名字,无比真挚,“我们当了四年同班同学,却没机会成为同桌,会不会有点可惜。”

    他最近总在回忆,回忆那三年他与她的重合点,除了他总是一次次恬不知耻的在时一登记作业时坐在一旁心安理得地抄着语文作业,除此之外呢?还有些什么?

    时一错愕在那,刚微张嘴,林越就抢先一步回答:“我会。”

    他说得坚定无比,音量因急于肯定在空旷安静的教室内而稍显大了些。

    时一可以感受到身边陈桠楠翻页的声音停止了很久,眼角余光的延伸,所对的江则的方向,也不可避免的被吸引了来。

    “我会,”林越又再次强调了一遍,确认时一真的准确接收到他的信息,“我会可惜。”

    时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咫尺少年满是期待的面容。

    高中后认识的林越,总是“稍有不慎”刷新她的印象认知。

    他比她以为的,更招人喜欢。

    “如果……如果我也报了文科呢。”林越气势稍显不足,弱弱地问出口,小心翼翼地捕捉着时一细微的神情变化。江则可以,他也可以。

    “你学理挺好的。”时一眉眼低垂,拿过信息表,收好,当下她真希望划掉她名字后面的“文”硬生生地改成“理”。

    林越坚定的对她说他会,没成为同桌他会可惜,而当初的她也想随心而行对他说,林越,我跟你学理吧。但这种一股脑的决然很快被成绩排名的冲击抑制住了。

    高一的最后几周过得很快,期末考试结束并没立刻放暑假,留校讲评试卷三天外加半天闭学式,老师改卷效率太高,留校讲评试卷的第三天早上各科成绩就出来了,下午年段排名表已列好,文理科的班级分配也安排好了,就感觉一天之内,做好了所有的学期收尾,校规定学期结束时平时存放在班级内的书本一律清空带回家,不得留存在课桌或者书柜内,大家边收拾边叽叽喳喳的询问身边的同学高二被分到了几班。

    一整摞的书,书包是塞不下了,多余的也只能抱着回家了。

    大家都把该带回去的书叠在桌面上,站在教室后方看,课桌内空空如也。班级内闹腾的男生不少,本来教室也不大,组与组之间的过道并不算宽,却还是撒开欢的推推搡搡,路过时一这桌的时候一个在后面没把握拉扯的力度,一个在前面侧身躲开,正好撞上时一的桌角,桌子偏移的幅度过大,在桌上摞起来的高高的书顷刻间全成了牺牲品,伴着周围几桌女同学的尖叫。

    两个追闹的男生也停止了,僵在那显得分外无措,慌乱得忙说对不起,弯身想帮忙将散落一地的书都捡起整好来弥补因自己的失误给同学造成的麻烦。

    时一和陈桠楠一桌的书都散在四周混在一起,陈桠楠全程没说话,只是蹲在那一本本捡起,旁边的男生更显尴尬,帮忙的动作愈加笨拙。

    “没事,我们自己来就好。”时一先出声缓和气氛。

    直到一本学校统一分发的笔记薄正好落在时一面前,封面上没有名字,时一打开内页,好知道是她的还是陈桠楠的。学校每学期都会发一整套各式各样的本子,诸如作文本、英语小册纸或空白的笔记薄之类的,其实大多都用不完,成为学生平时做题时随意抽出一本的草稿纸。

    陈桠楠有个习惯,她会拿一种各科老师使用率不高的本子当做专门的草稿本,大多情况下,大家都随意撕一页在上面寥寥草草的尝试各类解题思路,草稿纸上东一块西一点的插空写,用完就丢,但陈桠楠不一样,她会规规矩矩的从上到下的用完一页再翻开另一页,每页纸的左上角都会标好是哪份练习的哪一题的草稿,她的好习惯为归纳错题和检查解题步骤提供了很好的做题痕迹,所以时一总能在陈桠楠做练习时看到放在一旁随时待命的“正经”的草稿本,后来时一也借鉴了陈桠楠的好习惯,以至于现在混乱在一块儿的书,无名无氏无标记,她也不清楚到底是谁的。

    时一随手翻到一页辨认字迹,却不小心看到夹在密密麻麻的理科解题过程中突兀的中文“林越”,字很小,被好几个斜杠划掉,试图遮盖销毁,但不彻底,她一眼就认出。

    仿若受到一记重锤,喉咙干涩说不出声,这种相似感,就如她平日里想题无解时随性的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却不小心反复写了好几次“林越”这两个字,又惊得赶忙讲草稿纸揉成团扔进废纸篓里,好似整个心思都落在那了,回不过神来,整份习题磨磨蹭蹭地写完,却仍记挂着那个名字。

    半天才吐出一句蹩脚的话:“桠楠,这你的。”

    时一把草稿本合上还给陈桠楠,在归类整理的陈桠楠抬头看了眼,轻轻嗯了一声,接过。

    她以为,她所以为的陈桠楠是那种除了学习,其他一概妄想分得她半分精力的好学生。

    她想错了。

    有些细微,在此时,终于得到了合适的正视。

    为什么林越来座位找她时,身旁的陈桠楠笔尖总会带着迟疑,写题、翻页的速度也稍慢了些,时一之前一直仅以为是因为林越来找自己的关系而干扰了陈桠楠的思路,并没太过多想,现在,这些微弱的纹路渐渐清晰。

    校门口人流涌动,肩上的书包很重,抱在怀里的一摞书很沉,她担心一不留神再次被撞散,那就真的太狼狈了,所以在书越发往下垂时她总时不时向上抬一抬重新调整下手势。

    她的心绪跟身体承受的重量一样沉甸甸的。

    林越突然站在她面前,挡了她的去路,不等她多说什么就自然地接过她手里书。

    时一被这突然伸来支援的手和因自己一下子释重的手臂,讶异的目光顺着对方刚劲有力的手臂对上林越澄澈的瞳孔。

    “走的还挺快,也不等等我。”林越似有怨念,“书这么重,也不知道让我帮忙。”

    “还行。”时一没好意思,欲从林越手里拿回自己的书,“还是……我自己拿吧。”

    林越未卜先知般,时一刚稍有动作,他就灵敏的半转身背过去点:“我倒希望你多麻烦麻烦我。”

    林越的声音不轻不重,正正好能飘进时一耳朵里,时一刚刚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拉了拉书包的背带。

    “毕竟下学期就分班了。”林越又说,突又义正言辞道,“但你还是能来找我的,实在不行,我去找你也可以。”

    林越说这话时别扭的像个四五六岁的孩子,他那时总以为他们的关系飘忽脆弱得需靠那一道道难缠的数学题巩固,似是只有数学题的存在,时一才会多向他靠近几步。

    有时时一会一连下来问好几道,一半的习题她都无从应对,林越刚讲解完一题,她又小心翼翼地翻页,指着另一题,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察言观色,然后温温吞吞地说:“还有……这题……”

    时一在数学题面前显得分外不堪一击的怯懦,她甚至一度自我怀疑能不能学好它,如果她多独自较劲些,是否也能顺顺当当的得出标准答案。

    可林越总能适时出现,站在呆滞地咬着笔杆的她身边指出自己的解题漏洞。

    数学题和林越俨然就是一个共同体,林越搬着凳子坐在时一身边,他们挨得很近,构成了高一的后半段时光。

    连一贯对语文放任随缘的林越,也渐渐在成绩上有了起色,而她还在一步步的摸索,投注大量的精力才换来期末考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成绩。

    “林越,谢谢你。”高一的最后一个从同一个班级里放学出校的傍晚。

    “你别说得好像……说得好像我们以后没可能的样子。”林越因为时一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见时一一时语塞,他又慌慌张张地补充说:“我是说,我们以后还是可以一起做题的,我语文成绩还不稳定,剩下的两年……你再教教我,可以吗?”

    林越最后的那声“可以吗?”说得轻柔,绵绵柔柔的,有着殷切的期盼。

    “恩。”时一为自己这莫须有的难为情,一直不太敢直视前方,只是一味地看着脚下的路。

    林越心底缓缓地舒了口气,差点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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