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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娘(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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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怡敏挣扎着坐起来。

    要下床去送朝华兄弟,被大家拦住:“你这么,虚弱,躺着吧。”

    她坚持着走到门口,目送着兄弟在她的视线中消失,轻轻的叹口气“这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张银凤说:“人家这是升迁,洛阳市的大市长,多风光啊。”

    张三存也说:“就是嘛,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康怡敏,你心中一定很高兴吧,你兄弟当了大市长,你就准备着去洛阳吧。”

    康怡敏说:“这也是,到底是一步近,两步远,如果有机会,他肯定是先考虑我,后考虑你。”

    张三存说:“这马朝华到底有啥本事?升的这么快?”

    张银凤说:“啥本事?能巴结领导呗,这不就是领导一句话,叫你升你就升,叫你降你就降。”

    张三存说:“这话是大实话,这马朝华就不算一摊子,为了升官,连自己的根在哪里都忘了,上下寨可是他的家乡,他都一点不顾念,将咱们的化肥指标给卡了,是想让父老乡亲喝西北风嘛。”

    康怡敏有点听不下去了:“存,你说的这叫啥话?华弟是那样无情义的人吗?他当县长给咱上下寨照顾的也不少,但是,啥事情都有个原则,他把咱们的化肥指标卡了,是县委的意思,是给了贫苦山区,那里比咱更需要,再说咱们人老几辈种地不上化肥,不也打粮食吗?”

    张银凤说:“打多打少不一样,咱也没有想多要指标,就是咱应该的得,都被他卡了,说是县长说的,这县长的话就是圣旨吗?你知道父老乡亲都咋骂他的。”

    康怡敏说:“我咋会不知道,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呗,我说银凤啊,群众不明真相,怎么说都行,但咱们不能这样说,华弟是啥样的干部,咱都知道,咱是他的兄弟姐妹,都不理解他,支持他,还指望谁理解他,支持他?华弟这样做,也肯定有他的道理,不就是没有化肥指标吗?咱们积肥队加劲干,地里多上些农家肥,也一样能多打粮食。”

    “说得对,不上化肥,一样能增产。”

    康怡敏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一个陌生人,她又产生了幻觉,觉得这个人咋和明贤那么像,“你是贤吗?”

    李支书说:“康怡敏,你又幻觉了?这不是明贤,他是省农大来的肥料专家甄教授,也是啊,甄教授真的和明贤很像。”

    康怡敏仔细看了一会儿:“眉眼不像,但仪表和风度老像,特别是那风纪扣,天这么热还系着,也许是常年不见太阳的缘故,皮肤很白但不够红润,这大背头也老像,金丝眼镜就不用说了,高颀挺拔的个子,上身穿月白色短袖衬衫,下身着藏蓝色西装短裤,也是明贤最爱穿的。”康怡敏从上看到下,盯着教授的脚看,“这么热的天,教授还穿着皮鞋和袜子,皮鞋擦得锃明发亮,这就是二十多年前的张明贤的行头嘛,难道你是张明贤的兄弟?张明贤是独子,没有兄弟,即使他有兄弟,外表可以像,但气质和风度不会这样像。”

    康怡敏在打量教授,教授也在打量康怡敏,他觉得眼前的女人,也有点面熟,教授被康怡敏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自报家门,“我叫甄士隐,是省农林大学的教授,主要从事肥料的研究。”王三和觉得有意思说:“甄士隐,这名字有点意思,是《红楼梦》里的甄士隐吗?”甄教授看着王三和,听这声音有点熟悉,就说:“是《红楼梦》里的甄士隐,”王三和有点失望:“不是他,他叫甄石印。”甄教授说:“我的原名叫甄石印,因为我一天到晚老爱呆在实验室里,和外界接触很少,同事们就叫我甄士隐了。”王三和高兴地坐起来,拉住甄教授的手:“这么说,你真是甄石印?”甄教授把他的手抽出来,望着眼前这个邋遢而又苍桑的农民,皱皱眉头:“你是谁?你咋认识甄石印?”王三和望着眼前这风度翩翩,衣着光鲜的教授,有点自惭形秽说:“算了,我和他差的太远了,不认了吧。”甄教授仔细的看王三和,从这邋遢苍桑的面貌背后,好像也看到了一个翩翩少年,半信半疑的说:“你难道是王三和?”王三和点点头,甄教授上前抱住他:“王三和,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找了你二十多年,我以为你跟着张训导出国了。”

    甄石印和王三和是洛阳中学的同学,而且是睡上下铺的好哥们儿,那时候生活很苦,学生经常吃不饱,甄石印是贫困山区,条件更差了,王三和条件好一点,经常回上下寨,他娘给他蒸馍让他带,他说馍容易馊,娘就把豆子炒炒,让他带着当零食,甄石印也跟着吃,那一次把他带的炒黑豆都吃完了,晚上肚子涨的厉害,一个劲儿的放屁,熏得王三和睡不着,就在他的内衣上写了“莫放臭屁”,甄石印并不知道,第二天上体育课,体育老师走到甄石印面前说:“甄石印,你上体育课还穿着外套,怎么运动,把外衣脱了。”甄石印要回寝室脱外衣,老师说:“你真是个羞脸子,脱个外衣还用背人?就在这脱吧。”甄石印当着大家的面脱了外衣,全班的同学哄堂大笑,老师气呼呼的踢他一脚,他莫名其妙:“老师,你让我脱,我脱了,你打我干啥?”同学们笑得更厉害了,老师说:“你骂我”,甄石印更是莫名其妙,“我啥时候骂老师了”老师说:“看看他的背上写的什么?”男同学一起回答:“莫放臭屁”,甄石印气的要找王三和算账,可是王三和没有来上课,老师说:“他随着训导主任回乡省亲了。”

    张训导和王三和这一去就都没有再回学校。

    甄石印心中想:张训导是南京中央大学的教授,一定是回中央大学了,王三和说不定也跟着他去南京上学了,他努力学习,也考上了南京大学,但是,他到处找,找了二十多年,总也找不到张训导和王三和。

    甄石印说:“王三和,你咋在这里?张训导呢?他回中央大学没有带你?”

    王三和潸然泪下:“他没有回中央大学,他上天堂了。”

    王三和把这中间的故事讲给了老同学听,甄教授也潸然泪下说:“日本强盗造孽呀,张训导不光是我的老师,更是我的偶像,我事事处处都模仿他,把他当成我人生的楷模,他当时的名气可大了,差不多和徐志摩陈西滢齐名。”

    王三和说:“你没有辜负张训导的期望,成了教授,再看我,是个什么样子?我就是死了,无脸见张训导。”

    甄石印说:“就是嘛,王三和你那时候可是成绩不赖,张训导又器重你,张训导被日本的飞机炸死,是天灾人祸,你为啥不回去上学了。”

    康怡敏说:“他是为了照看我们母子,甄石印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康怡敏,是你们的师母,我和张训导结婚时,你们一伙儿男生还去闹洞房,你不记得了”

    甄教授恭恭敬敬的给康怡敏鞠了一躬:“师母,您受苦了,我们都没有帮上忙,抱歉了。”

    王三和说:“我也不单单是为了照看你们母子,我恨死日本鬼子了,和马朝阳一起参加了八路军,可是我的娘她离不开我,她老做梦我被日本鬼子戳死了,醒来就是哭,我舅去把我叫回来说:“要打鬼子,那儿都能打,回家吧,你娘离不开你,她如果把眼哭瞎了,谁给咱做鞋做衣服。”我回到上下寨当了民兵,和日本人干仗,小日本被赶跑了,老蒋又发动内战,我又参加了支前队,解放后当干部,先当会计,又当校长,现在当着积肥队的副队长,我对现在的生活状况还比较满意,人嘛,有饭吃,有活干,再和可心的人一起干事业就很美气。”

    张银凤说:“王三和,你这不是真心话,你可不安心农村工作,老想着当脱产干部。”

    王三和说:“谁不想当,你不是也想当吗?可是咱当不上,不是咱的能力不行,而是咱长得老难看,笔试能过,面试不能过,张银凤你说说,我长得是不是老是难看,比猪八戒还难看?”

    张银凤摇摇头:“你比猪八戒好看——”

    王三和很高兴“真的?比猪八戒好看?”

    张银凤说:“好看不到哪里去。”

    王三和失望的叹口气:“丑就丑吧,大不了不当脱产干部就是了”

    甄石印说:“三和,你是内秀。”

    王三和说:“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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