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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云飞渡(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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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吃,嗉儿活过来了,她饿死了。

    爷爷说:“我讲个水墅老祖宗的故事吧,我们的太祖爷和太祖奶,最是厚道人,分家的时候,他们把大宅子,好地都让给哥哥,他们兄弟搁使得老是好,兄弟一条心,黄土变成金。”

    哥哥说:“爷爷我就不明白了,咱氺墅这三座大院子,为啥东西两院都是通院子,咱家住在中间,却是半个院子。”

    父亲说:“咱家的后半个院子,被你爷爷卖掉了。”

    哥哥说:“为啥卖掉。”

    父亲将卖院子的故事讲给我们听,说:“你们兄弟姊妹要好好学习,将来干大事,挣了钱,再把院子赎回来。”

    母亲说:“其实东西两院也不是完整的院子,东院的后院有咱一半,西院的后院也有咱一半,都是你爷心好把属于咱家的院子给了个东西两院,所以,咱就成了半个院,东西两院都成了完整的院子。”

    哥哥说:“爷爷,你这可就做的不对了,这院子哪能随便让人呢,主席教导我们说:“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一寸土地也不能给敌人。”爷爷说:“东西两院住的都是咱自家亲人,不是敌人,这里面的事情复杂。”母亲说:“亲伯,你就讲给孩子们听听吧,否则日后说不清楚了,让后代子孙心中结疙瘩。”

    爷爷从先祖爷的故事讲起,氺墅祖宗们兴家立业的故事,感动着我们兄弟姐妹。

    爷爷说:“咱们氺墅这三座院子一样大,是从你高祖爷手中分好的,东院为长,中院为尊,西院为辅,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东院住的是你们的玄族大伯,他是从山庄过继过来的,因为他的父亲是长子,他的年龄又比你们的玄族父大,是兄长,所以,你高祖奶做主,让他住了东院,那时候只有东西两院,西院是你们的一个高祖姨娘买来并入氺墅的,她是你们高祖奶的亲妹子,她嫁在一个官宦之家,丈夫死后,给她留了很多钱,她就带着一个女儿来到咱们氺墅,买下了西边的这处宅子,和咱们住的这中院合起来,让你们的高祖爷修园林,就像《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不过,比大观园小,也没有大观园那么奢华,你高祖爷是个园林专家,他到江南参观了许多园林,回来后就想仿照豫园,修一个北方的大园林,可惜,这园林没有修好,咱家就败了,你们的玄族伯和玄族父在洛阳经营的货栈破产了,你们的玄族父是个艺术家,货栈破产后,他们兄弟俩就和金陵来的大剧社合作唱戏,你们的玄族父和玄祖母都很会唱戏,结果你们的玄族父累死在了舞台上,留下你们玄祖母带着你们的曾祖父才两三岁,孤儿寡母,在洛阳无法生活,你玄族父在老家还有一个大老婆,就是你们的玄族娘,她就是你们高祖姨娘的女儿,长大后嫁给了你们的玄族父,她是你们玄祖父的正妻,是咱氺墅的主母,她可是了不起,她读了很多书,她不生孩子,据说就是她在书中知道,近亲结婚,会生傻孩子,所以,她就和你玄族父商量决定,不生孩子,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她也是咱氺墅的功臣,她人很厚道,为了给家族传宗接代,她接纳了你们的玄祖母,她对你们玄祖母很好,你玄祖母生的四个闺女都是由她养大,你们的玄族父死后,她就把你们的玄祖母接了回来,她俩姐妹相称,把这个破败的家撑了起来。

    你们的玄族娘去世的时候,把氺墅重新分了一下,你们的曾祖父兄弟三个,东院住的是你们的大老爷,中院住的就是你们的亲老爷,他是老二,西院住的是老三,他和东院的大爷是亲兄弟,但是却和他二哥最对脾气,外人不知道,都以为他俩是亲兄弟,你们的三老爷一辈子没有娶媳妇,当然也没有孩子,过继你们的亲姑奶做闺女,日本来的时候,咱家在洛阳的生意破了产,为了还债,你们的三爷爷在他临终的时候,要把他住的西院卖掉,帮助爷爷还债,还有你们的亲伯要上中学,下面的故事,让你们的亲伯讲吧。”

    父亲讲:“一个家族兴兴败败都是正常的,这日子富了,富过,日子穷了,穷过,亲伯我是过过富日子,年轻时我就是氺墅中的富贵公子,也可以算是个纨绔之弟,视金钱如粪土,以为这钱就像流水一样,花完了还会再流回来,解放那年,我和几个年轻人,说是到兰州抓土匪头子刘庆霖,你爷爷给我的钱可是不少,我们七八个人又吃又玩的,到了张掖,抓回了刘庆霖,别人都回来了,我没有回来,我到了兰州,找到梁忠骐,他是咱氺墅的原主人的后人,也是兰州最大的富商,咱们家有一只老祖宗传下来的碧玉镯,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刘庆霖从咱家抢走后卖给了梁忠骐,为了赎回宝贝,我撺掇你亲二爷卖掉咱家的生意,带着你的亲大大坐火车,回了家,而我却在西安下了车,看了半月的戏,这戏是豫剧皇后常香玉唱得,唱得真是太好了,只从看了常香玉的戏以后,亲伯我这一辈子再不看戏了,都是不堪入目。常香玉是为了给抗美援朝募捐,而进行全国的巡回演出,我被她的爱国精神所感动,就义无返顾的把咱家的宝贝捐给了香玉剧社,香玉剧社给抗美援朝捐了一架飞机,这里面也有咱水墅的贡献。”

    母亲接着讲:“你亲伯就是个最大的败家子,他不但捐出了咱家的碧玉镯,他还献出了咱家园中的一棵百年大树,给公社的大礼堂做主梁。这棵树是你们的高祖爷和高祖奶种成亲时种的,是一棵神树,树上住着一位书仙,是一位算卦先生告诉你老奶的,说咱这水墅文气很重,子孙爱读书会读书,就是这书仙护佑的。”

    爷爷说:“这就是这算卦先生招的祸,这有没有书仙谁也不知道,倒是许多人都惦记着咱们氺墅,想沾点咱氺墅的光。”

    哥哥问:“谁想沾咱氺墅的光?”

    爷爷讲的这第一个想沾俺氺墅光的,就是后院住的圆石家,他的爷爷叫姬蔺徵,他可是个不简单的人,他和爷爷同岁,生月比爷爷大,所以爷爷称他徵哥,他叫爷爷俊弟,徵哥和俊弟搭小就在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他们的舅家在一个村,住的是邻居,乡下的平民之家,不像城里的贵族大户,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谁家有点破事,村里的人都会知道,即使别人不予打探,自己也要说出去,俊弟的母亲和徵哥的母亲就是闺密,所谓的闺密,就是没有秘密。俊弟和徵哥一起上学,徵哥用功,俊弟贪玩,按照天道酬勤的原则,徵哥的成绩应该比俊弟好才合天理,但是俊弟的成绩却总是比徵哥强上一大截,徵哥心中好不服气,回家对母亲说:“咋搞的,那王柯俊整天就只见他玩,可是考试成绩老是不赖,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咋努力都不能超过他,你说,气人不气人。”

    母亲说:“孩子,你不要生气,也不要不服气,不光你现在学不过他,,就是,你以后生了孩子,你的孩子也学不过他的孩子,你努力了就可以了。”

    徵哥说:“娘,你这话是啥话,我学不过他就够生气了,你还说我的孩子也学不过他儿子,这不是灭俺的志气,长他的威风吗?我就不信了,我就是拼命学习,一定要超过他,不光我要超过他,我的儿子一定要超过他的他的儿子。”

    母亲说:“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俊弟他家住的宅院好,院子中间的那棵大楸树上住着书仙,护佑他们家子弟,都爱读书,会读书。”

    徵哥说:“母亲你听谁说的,这就是迷信,哪会有这回事?”

    母亲说:“是你桂姨讲给我听得,你桂姨在怀上俊弟以后,有一天后晌回娘家,在路上遇到一个算卦先生,算卦先生告诉她的。”

    徵哥一听就大笑起来说:“娘啊,你和俺桂姨都是傻子,咋能信算卦先生的鬼话,那算卦先生一定是看俺桂姨年轻,唬弄她,哄她的钱的。”

    母亲说:“这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你桂姨就是迷信,她就是深信不疑,她家的楸树上住着书仙,她不像别人三心二意的,今天信这个神仙,明天信那个神仙,她就是一心一意的信这位书仙,逢年过节的就去祭树,其实是敬树上的神仙,听你桂姨说,这书仙可是有来历,她是文曲星座前的端砚侍女,跟着文曲星读了很多书,还会写文章,在天宫都是有名的才娥,下凡后没有托生到皇帝宰相家,而是住在观音庙里的偏殿里,人们知道后,都去拜祭她,求她护佑子孙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升官发财、荫妻福子,这端砚侍女,嫌人烦她,就寄居到氺墅的那棵大楸树上,一百多年没人知道,但是氺墅却辈辈出文人,不但男孩子书读的好,女孩子也读得好,俊弟的二奶就是一个大才女,还有他的姑奶也是文武双全,会背好多诗词歌赋,如今经营洛阳的华茂源,那钱可是多的花不完。”

    徵哥说:“咱家院中也有大树,为啥神仙不来住呢?”

    母亲说:“咋不来住,咱家日子过得富裕,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的,肯定是有神仙在保佑着咱家。”

    徵哥说:“这钱谁都能挣下,可是这书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读好,要是,咱家也住个书仙就好了。”

    母亲说:“书仙不会随便换地方的,你长大了好好做生意,多挣点钱,把氺墅买下来。”

    徵哥说:“娘,你咋说这话,我把氺墅买下来,俊弟他能愿意吗?他们的一家住在那儿?甭说你和桂姨是闺密了,就是而家旁人都不能存这样的心思。”

    母亲说:“谁说让你把它全买了,你就买它半个院,甚至一间房都可以,就是为了得点氺墅的脉气,沾点书仙的光。”

    徵哥那年十岁,买氺墅的想法就像一粒种子在他的心中发了芽。但是那时候氺墅正兴旺,甭说他想买氺墅半个院子,或者一间房了,氺墅还想把他家的院子买过来和氺墅并到一起,修一个大园林呢。

    这人有了理想和没有理想就是不一样,徵哥的理想很小,就是买氺墅半个院子,让子孙沾点氺墅的文气,这理想就是心中的一把火,把他的生命烧的红亮红亮的。徵哥努力读书,他虽然没有俊弟学的好,但是要比一般人好得多,他的脑子聪明,做生意很有一套,或许就是他家有财神护佑,徵哥在生意场上就是得心应手,家产万贯,但是,却买不到氺墅,因为氺墅的经济实力还在他之上,俊弟的经营智慧也不比他差,俊弟有不如徵哥的地方,就是徵哥的胆量比俊弟大,有句俗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俊弟就是胆子小,做事瞻前顾后,错失了不少良机,这一点徵哥可是比他强,抗日时期国共合作,老蒋耍两面派,明里说是一碗水端平,全国上下一盘棋,共同抗日,可是,暗地里却对边区搞经济封锁,边区的物资非常匮乏,这就是个机会,中原人的精明就是见缝插针,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生活是第一位,他不管你合法不合法,只要能挣钱他就去做,徵哥对俊弟说:“如今到兰州做生意可挣钱了。”

    俊弟说:“如今兵荒马乱的,还是呆在家好。”

    徵哥就到兰州做生意了,他胆子大,他敢于进到边区和红军做生意,那些紧缺的物资,他都能想办法弄到,他不但和红军做生意,还把儿子也送到了陕北公学上学,他是黑白两道通吃,在洛阳、西安、兰州、延安之间辗转,这生意就是辗转,每辗转一次徵哥都能挣不少钱,他差不多可以和兰州的首富,梁忠骐平起平坐了。

    徵哥挣了钱,但心中不满足,他觉得钱好挣,书难读,他的两个儿子虽然学习非常努力,但是才学平平,这真应了母亲的话“不光你现在学不过他,,就是,你以后生了孩子,你的孩子也学不过他的孩子,他的大儿子和俊弟的儿子一样大,也要上中学,学习非常努力,但是成绩和俊弟的儿子比起来,确实逊色不少。”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徵哥的理想在三十年后终于实现了。

    氺墅破产了,要卖一处宅子,徵哥在兰州听到消息,就匆匆忙忙赶回来,差一点就赶不上了,就在双方准备签字成交的关口,徵哥到场了,他把俊弟手中的文书夺过去撕掉说:“这宅子要卖给我。”

    对方也不是善茬儿说:“你,能出这么高的价钱。”

    徵哥说:“我就出和你一样多的价钱,但只买半个院子,另外再赔你一百现大洋的违约金。”

    这就是徵哥用一座院子的钱只买了半座院子,划界的时候,徵哥和俊弟发生了分歧,徵哥要将院子中间的大楸树圈进他的院子,而俊弟却坚决不同意,最后,双方各让一步,大楸树留在中间,前院留三尺,后院留三尺,大楸树属于两家所有,两家都得到神仙的护佑。

    徵哥买下水墅的半个院子,盖了一座大房子,娶了一房儿媳妇,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居家带口回兰州了,从此就再没有回来住过。

    也许是徵哥的诚心感动了书仙,他的大儿子果然学业大进,从陕北公学毕业,考上了抗日军政大学,当上了大官,有的说是西宁市的市长,有人说是青海省的省长,总之,徵哥是比过了俊弟,因为俊弟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父亲,仅仅是个中学毕业生,职业更是没法比,就是个小学的教师,这教师和省长之间的差距可是很不小。

    过了几年,玄祖大姑奶给了爷爷一笔钱,这钱是玄祖大姑奶的养老钱,要爷爷去找蔺徵爷把宅院赎回来,爷爷跑到兰州找到了蔺徵爷,但是,却没有把宅院赎回来。

    哥哥说:“是不是蔺徵爷耍赖不给咱家了?”

    爷爷说:“也算是吧。”

    哥哥说:“这蔺徵爷也太不地道了吧。”

    爷爷说:“你们不应该埋怨蔺徵爷,还应该谢谢他。”

    哥哥说:“他占了我们的宅院还要谢谢他?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爷爷说:“我们还真的谢谢他,他是真心帮助咱们的,要不是他,咱这水墅肯定保不住了。”

    蔺徵爷和爷爷是真正的好朋友,好朋友就是要为朋友着想,蔺徵爷他确实是喜欢氺墅,他听说氺墅破产,要卖宅院,就从兰州赶回来了,他用一座院子的钱,只买了半座院子,买了还不住人,就在那里空着,而且他也确实给爷爷丢了话“俊弟,你如果有钱了,还可以把院子赎回去。”这样想来,蔺徵爷就是想帮助爷爷保住氺墅,下面是他们的一段对话:

    “徵哥,我来赎院子了。”

    “俊弟,那你发财了?”

    “华之云死了,华若岚也去了台湾,大姑奶无依无靠,到氺墅养老,给了我们一笔养老金,让我来赎院子。”

    “大姑奶一百岁了吧?”

    “一百多了,身体不好,熬不了多长上时间了。”

    “老人家真是不容易,养了三个儿子,到老了一个也靠不上,你可要好好照看老人家。”

    “那是当然,要是我们招呼的不好,她会不跟着孙女走?非要留在氺墅养老不可?”

    “你们氺墅的人心腹好,这好人有好报,你来赎院子,按理我得给你,我那时候买下院子,一是想帮你把院子保住,而是想沾点氺墅的脉气,这还真沾上了,如今大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在政府部门工作,一家人都在城里安了家,小儿子学上的也不赖,有他哥帮助,毕业后,在城里找个工作已不成问题,我从年轻着就在这兰州城里做生意,在这城里住惯了,不愿意再回乡下,我这孩子大人一家人都在城里住,乡下的院子也就是没有用处了”

    “这正好,你把院子还给我吧。”

    “不过,徵哥觉得这院子还是不给你的好。”

    “为什么?徵哥,咱俩可是大小一起玩的发小,我这一辈子可是只交了你这一个最好的朋友,你帮我保住了氺墅,我这一辈儿,包括我的儿孙都感恩你。”

    “俊弟,你不用再说了,徵哥这心里明白,你呀,就是懵懵懂懂过日子,你知道吗?你的氺墅就要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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